今年以来,体育用品行业的并购传闻持续发酵,主角纷纷指向安踏。
近日,彭博社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称,安踏集团就彪马品牌收购事宜与开云集团进行初步接触,交易估值尚未最终确定;在更早的6月,路透社也曾报道安踏参与洽谈锐步中国区业务合作。
安踏的两个“绯闻”对象来头都不小,一个是曾在篮球领域与耐克掰手腕的锐步,另一个则曾是专业足球领域的头部品牌彪马。
尽管安踏对收购传闻不予置评,但也未直接否认。倘若合作落地,安踏既能补上专业运动领域的技术短板,又能借标的品牌的海外渠道加速全球化,在全球市场与耐克和阿迪达斯一较高下。
事实上,从三年前反超耐克中国以来,安踏就一直稳坐国内行业第一的宝座。过去一年交出的成绩单,更是让安踏与耐克、阿迪达斯比肩,成为全球第3家年营收达千亿的体育用品集团。
但对于想要打造“世界安踏”的丁世忠而言,这还远远不够。
虽跻身全球第三大运动品牌,但安踏的市值不足耐克的三分之一,品牌价值也与耐克存在较大差距。至于海外收入占比,安踏虽未在财报中披露,但其管理层曾在2020年公开表示,未来5年内海外流水目标贡献达15%。这一数字远低于耐克、阿迪的58%和62%。
对于体育运动品牌而言,技术创新才是核心竞争力。耐克的Air气垫、阿迪达斯的Boost科技均成为其长期增长的动力。安踏在研发上也不吝投入,十年累计投入约200亿元,孵化出氮科技等核心技术。
但在专业运动的品牌心智占领,安踏却相对滞后。尤其是在跑步、篮球和足球等核心品类中,安踏的技术实力尚未完全赢得专业用户的信任。
因此,收购拥有全球知名度、成熟渠道和深厚品牌资产的专业运动品牌,成了安踏迈向“国际踏”的重要一步。
对于安踏而言,并购的成败关键在消化,而非收购本身。即便成功收购彪马或锐步,安踏面临的真正考验,是如何将收购来的专业基因内化为自身的创新能力,讲出一个真正的全球化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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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已经站上“中国第一、全球第三”的高位,但客观来讲,安踏的增长压力越来越大。
两个多月前,一场烟花秀不仅让安踏的市值蒸发了300多亿港元,也暴露出了安踏光鲜下的隐忧。
事件发生后,投资者在港股互动平台密集提问“事件对始祖鸟品牌溢价的影响”,担忧其作为安踏“利润引擎”的增长稳定性。
投资者们的担忧不无道理,毕竟安踏的赚钱能力正在下滑。2024年,安踏毛利率为62.2%,同比下降0.4%。其中,安踏品牌、FILA和其他品牌毛利率分别下降0.4%、1.2%和0.7%。
与此同时,作为安踏两大营收主力的主品牌和斐乐增速均在放缓。2022年至2024年,安踏品牌的增长率分别为15.5%、9.3%、10.6%;斐乐的增长率分别为-1.4%、16.6%、6.1%。
当然这并非安踏一家的困境,国内运动品牌市场行业增速已从双位数回落至个位数,国内市场趋于饱和,向全球市场要增量成了必然。
但在全球市场上,安踏的影响力还远远不够。安踏虽有“氮科技”傍身,但尚未形成像耐克Air Jordan系列一样具有全球影响力的“大单品”,和全球化的品牌叙事。
想要在全球市场占有一席之地,安踏必须先补上专业运动领域技术创新的短板。
这也正是安踏两个绯闻对象的长板。上世纪80年代,锐步的一款PUMP充气篮球鞋曾创下18个月销售400万双、营收5亿美元的行业纪录。彪马在足球、田径和篮球等领域也都有过领先世界的产品设计和经典鞋款。
在技术为王的黄金时代,它们都曾跻身全球一线阵营,与阿迪达斯和耐克比肩。如今也都在面对业绩持续下滑的困境,但仍在海外有着巨大影响力和规模化的渠道——这正是安踏全球化布局中亟需的资源。
对安踏来说,现在或许正是“抄底”的好时机。就像它之前拿下FILA、亚玛芬时,都是在标的价值被低估、对方急需脱手的时候出手,用合理价格拿到了优质资产。
而且无论是锐步还是彪马,在全球范围内仍有不少忠实用户,尤其是在大众健身和潮流运动领域,若能被安踏重新盘活,很可能成为安踏新的增长引擎。
对安踏而言,无论是彪马还是锐步,都是其从“中国巨头”迈向“世界玩家”的关键拼图,更是其与耐克、阿迪达斯在全球市场展开正面较量的“入场券”与“弹药库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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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昔日运动品牌豪门,彪马与锐步虽如今风光不再,但在收购战中,安踏并非唯一的角逐者。李宁、阿迪达斯以及多家投资机构都在传闻中的潜在收购名单中。
从财务上来看,安踏是有钱的。安踏集团2024年年报显示其持有约113.90亿元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,资金实力雄厚。
然而,面对可能高达数百亿规模的跨国收购,独立行动挑战巨大。不过,此前收购亚玛芬时,安踏就曾与多家财团联手,这也极有可能成为其参与新一轮竞购的方式。
另一方面,安踏最为人称道的,就是其“点石成金”的品牌运营能力。不仅将FILA这一曾经亏损的欧洲运动品牌打造成“现金牛”,更把始祖鸟变成了安踏的利润引擎。
但不得不承认的是,这些品牌之所以能成功,除了靠安踏自身运营能力外,也与时代红利息息相关。
2009年,安踏从百丽国际手中收购了FILA中国业务,瞄准正在崛起的中产人群,将FILA打造成高端运动时尚品牌,与耐克和阿迪达斯区隔开来,避免了在自身并不擅长的专业运动领域与它们硬刚。
FILA一路开挂,2020年营收甚至超过了安踏主品牌,成为集团的主要收入来源。
同样的剧情在2018年再次上演,彼时越野跑、滑雪、登山和网球等小众运动爆发,安踏组局完成了对亚玛芬体育的收购,将旗下始祖鸟和萨洛蒙等多个品牌打造成“中产标签”。
但在彪马、锐步所处的核心专业运动市场,竞争烈度远超户外赛道,安踏过往给中产“贴标签”的成功经验,恐难以直接复制。
事实上,早在2006年,锐步就曾被阿迪达斯以38亿美元收购,借以在篮球领域与耐克抗衡,但被收购的锐步却没有享受到更多的资源倾斜,篮球线成了阿迪达斯的“血包”,市场份额大幅缩水。
2021年,锐步再度易主,美国品牌管理公司ABG以25亿美元从阿迪达斯手里买下锐步,但同样未能扭转颓势。于是才有了如今再度卖身的传闻。
更重要的是,安踏以往的并购经验是将海外品牌本土化,而非打出去。
如今,亚玛芬等国际品牌的高增长仍依赖中国市场。根据2024年财报,亚玛芬全球总营收达51.83亿美元,其中大中华区收入12.98亿美元,同比增长 53.7%,占比25.1%,其他主要市场中,美洲地区同比增长6.5%,欧洲、中东和非洲(EMEA)地区同比增长3.8%。
对安踏而言,收购彪马或锐步将是一场完全不同的硬仗。这不仅考验其资本运作与品牌重塑能力,更将检验其是否具备真正的全球运营与资源整合实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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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全球化布局中,安踏似乎迷恋上了“买买买”。今年,安踏又斥资2.9亿美元现金,先后收购功能性户外品牌JACK WOLFSKIN狼爪,投资并和韩国时尚电商平台MUSINSA成立中国公司。
“买买买”的多品牌战略,确实撑起了安踏的营收和市值,让其从晋江代工厂摇身一变成了全球第三大运动品牌。而曾与安踏并肩的贵人鸟、德尔惠和喜得龙等品牌,如今早已成了商学院课堂上的失败案例。
但这种“借船出海”的全球化尚未形成规模,2024年财报显示,安踏品牌、斐乐、迪桑特在海外共有超过240家门店,而上述三个品牌在全球的门店数量共有超过8600家,安踏集团旗下门店总数则超过12000家。
对于丁世忠而言,要想成为“世界踏”,只靠营收规模还不够。安踏的名字在全球还不够响亮,安踏也缺乏真正的技术和文化影响力。通过收购专业运动品牌补上技术短板是第一步,更重要的是让大众感知到。
赞助顶级赛事和球星,是运动品牌打造用户心智的不二法门。耐克也是在从阿迪达斯手里抢过乔丹,才完成逆袭。
安踏近几年也赞助了越来越多的赛事,签约了不少球星。2023年7月,安踏与NBA天才球星凯里·欧文正式签约,要知道欧文可是耐克旗下最带货的球星之一。借势欧文,安踏还推动ANTA KAI 1篮球鞋登陆Foot Locker和Dick's Sporting Goods,进入北美主流渠道。
值得一提的是,Foot Locker对合作品牌筛选极为严苛,只引入被欧美主流市场认可的品牌,以维持其高端专业形象。因此,为了能进入Foot Locker,安踏应该花了不少心思。
但耐克和阿迪长期垄断全球顶级赛事资源,耐克常年赞助 NBA 及多支世界杯参赛球队,阿迪则是世界杯和欧洲杯等赛事的官方核心合作伙伴。
这并非钱能解决的。顶级赛事的赞助对赞助商的技术实力、全球运营能力有硬性要求。顶级球星担心和非专业品牌合作会拉低自身“赛场人设”,比如足球巨星很少签约主打户外的品牌,因为这不符合其专业运动员的定位。
对于安踏而言,将资本转化为专业运动领域的技术话语权与赛事认可度,才是安踏与两大巨头正面抗衡的核心考题。
倘若安踏真的成功收购彪马或者锐步,摆在面前的挑战不是如何把这些品牌本土化,而是将并购而来的专业基因,转化为持续的产品创新与品牌溢价,让安踏真正走出去。
当然这也需要时间,毕竟,耐克用50年才成长为全球运动巨头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