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抗美援朝战争的长津湖战役中,中国人民志愿军克服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,以让敌胆寒的顽强斗志,英勇无畏、不怕牺牲的战斗精神,将狂傲的“联合国军”赶出了三八线以北的朝鲜东部地区,一举扭转了朝鲜战场的战略局势。“败北——这对美国来说是从未有过的失败”,美国《时代周刊》1950年12月刊对这场战役做出了这样的评价。
特别一提的是,人们在研究朝鲜战争这一最具影响力的战役时,注意到了两个被志愿军完全击溃,但常被人们“误解或忽略”的美军特遣部队。其一是在长津水库东侧新兴里被击溃的美国陆军第7师第31团级战斗队(RCT31),又称“费斯特遣队”;其二是在距下碣隅里十余公里处的“地狱之火谷地”被围攻的美国、英国海军陆战队和美国陆军混编的“德赖斯代尔特遣队”。
近年来,媒体和网络发表的有关长津湖战役的文章,或多或少地谈到这两个特遣队被击溃的过程。特别是,美国几位战史研究学者和军事作家撰写的朝鲜战争专著,披露了这两个特遣部队鲜为人知的一些史实和细节,并阐述了对若干问题的认识和观点。
在此,综合美国军事作家约翰·托兰的《漫长的战斗—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》,贝文·亚历山大的《朝鲜:我们第一次战败》、大卫·哈伯斯塔姆的《最寒冷的冬天:美国人眼里的朝鲜战争》披露的相关史实和细节,看看他们讲述的“德赖斯代尔特遣队”的故事。
1950年11月27日晚,接近零下30度的极寒天气,志愿军第9兵团沿着朝鲜长津水库以西和以南56公里的道路向美国第十军发起猛烈进攻。11月28日,位于长津水库西侧的美陆战1师第5团和第7团被围困在柳潭里,东侧的美步兵第7师第31团级战斗队被分割包围在新兴里一带。当日夜晚,志愿军第9兵团对下碣隅里实施重点攻击。这是因为,该地既是长津水库东西两侧美军南撤的必经之地,也是其后勤物资储运中心,部署有美陆战1师第1团的3营和第7团的2营,防守兵力相对较弱。
美国第10军在长津湖地区的兵力部署
危机当头,美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决定组建一个混编的特遣部队,从古土里出发向北打通直达下碣隅里的道路,进而为柳潭里遭受围攻的陆战1师两个团开辟一条补给线,并增援下碣隅里被围攻的美军。
这个特遣部队以美陆战1师第1团第3营乔治连(205人)为主,辅之以英国海军陆战队第41突击队(235人)、美步兵第7师第31团第2营贝克连(190人),抽调来的通信与后勤、重武器以及坦克和汽车分队(292人),共计922人组成。特遣部队由英军中校道格拉斯·德赖斯代尔统率,美军上尉卡尔·西特协助指挥,配备有M26“潘兴”坦克29辆、各种车辆141台,其称谓是“德赖斯代尔特遣队”。
行进中的美军特遣队坦克和运输车队
11月29日上午9时许,德赖斯代尔特遣队以17辆坦克为先导,陆战1师第1团的乔治连紧跟其后,英海军陆战队第41突击队、美步7师第31团贝克连、指挥部和后勤人员以及12辆坦克殿后的壮观阵式出发。不久,即遭到志愿军第20军第60师第178团和第179团的顽强阻击。来自道路右侧房屋和工事的密集枪弹,致使队伍的行进速度减慢,士兵们不时地跳下车来扫除沿路阻击的志愿军。就这样,特遣队4个小时只向北推进了不到4公里。此时,特遣队指挥官德赖斯代尔和西特认为,尽管坦克能够强行闯过到下碣隅里剩下的11公里路程,但由于路况堪忧和志愿军的火力凶猛,卡车将会遇到大麻烦。
遭到志愿军阻击的特遣队士兵抢占高地
于是,心知继续北进凶险的德赖斯代尔来了个先斩后奏——先让西特上尉带队调转车头返回古土里,再与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取得联系。然而,他接到的是措辞严厉的命令:“无论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,也要继续前进,援军一定得到达下碣隅里”。此命令让德赖斯代尔和西特面面相觑,无奈之下,特遣队只能调头继续北进。这时,德赖斯代尔命令将坦克散布于车队中间,用坦克火力为卡车提供掩护。随后,他又下令每辆卡车须配备两名驾驶员,要将被击伤的车辆推置路旁,以保证特遣队的持续行进。
志愿军在冰天雪地里发起攻击
德赖斯代尔特遣队的“地狱之火谷地”之战
下午16时许,特遣队走进一段长约两公里的谷地。谷地右侧是一片突起的高地,左侧是一条冰冻的小溪和一片几百米宽的低地,远处是树木覆盖的山丘,这就是德赖斯代尔所称的“地狱之火谷地”。突然,来自道路两侧的炮火猛烈袭来,士兵成片被撂倒,一些车辆被击毁,各级指挥瞬时陷入混乱。这情景,让经历过二战且荣膺“银星”勋章的西特上尉也倍感恐慌,他高声吼道:“顶住!大家背靠卡车,不论发现目标与否,给我打!”
黄昏时分,英国海军陆战队第41突击队指挥官德赖斯代尔对西特喊道:“我中弹了,你来指挥”。西特勉为其难地答道:“那好吧,我得用坦克火力作掩护”。说着,他冲向一辆坦克,用手中的卡宾枪敲打着塔盖,朝里面的人吼道:“在我们的右侧有一条铁路道基,我要求你们沿着那儿开火,你们要尽最大努力给我们提供火力掩护,因为我得让这支队伍前进”。
“地狱之火谷地”被击毁的美军车辆
接着,西特上尉跳上一辆卡车并命令司机不顾一切地向北开去。终于,当他们行驶到一个道路转弯处时,下碣隅里美军搭设的帐篷映入眼帘,他自言自语地庆幸说:“我们成功了”。突然,从帐篷里射出的枪弹如雨点般地向他们倾泻而来,队伍大乱,好几辆卡车被击毁。西特下令,所有士兵必须全力以赴,依托卡车构筑环形防线。
此刻,西特上尉还以为整个特遣队都跟着他冲了过来。殊不知,美步7师第31团第2营贝克连、几乎所有的通讯和后勤分队以及直属人员,以及英国海军陆战队第41突击队的50余人,已被志愿军第58师174团、第60师179团分割成一大群和三小群围在“地狱之火谷地”。特别是,位于特遣队尾部的近300人见势不妙,干脆转头溜回了古土里营地。
被打散后四处躲藏的美军士兵
此时距下碣隅里最近的,是被志愿军分割包围的最大一群美军士兵,共有135人,由美第10军联络官约翰·麦克劳林少校指挥。这支队伍可谓组成杂乱,既有美步7师第31团的士兵,也有英国海军陆战队第41突击队的队员,还有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宪兵、后勤人员以及一位名叫弗兰克·诺埃尔的美联社摄影记者。
就在特遣队乱成一团的时候,迫击炮弹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,车队燃起大火,志愿军的军号、哨音以及士兵们的呐喊声此起彼伏。不久,这个名为“地狱之火谷地”(又名“冥火谷”)的地方很快就闻名于世。
凌晨2时,麦克劳林手下的这群人伤亡惨重,几乎弹尽粮绝。美联社摄影记者诺埃尔和两名士兵自告奋勇,顶着密集的枪弹去搬救兵。然而,他们刚走出没多远就成了俘虏。幸运的是,志愿军的火力渐渐弱了下来,并在凌晨3时过后不久突然停止了。
趁此机会,美步7师运输军官亨利·西利少校将躲进路基排水沟的数十名幸存者召集起来,海军陆战队约翰·巴克中尉带领的15人也加入其中,他们准备组织环形防御。这时,陆战1师的一名军需上士急匆匆地跑过来说,他的队伍所有人都受了伤,一小时前已全部被俘,但得到中国军队的照料,一名会讲英语的中国军官命令他过来劝降。
夜晚激战中的长津湖战场
与此同时,英国海军陆战队安德鲁·康德伦少校等10人从公路东侧的排水沟里爬了出来,匍伏小跑准备穿过公路。此刻,公路被燃烧着的车辆映得雪亮,迫击炮弹与照明弹纷至沓来,如同白昼一般。跑在前面的9个人依次冲了过去,当轮到康德伦和另外一名军士时,子弹如雨点般地扫射过来。待他们等候片刻穿过公路后,其他人早已不见了踪影,他们只好向南行进。然而,刚走一会就听到一声枪响,这名英军士兵应声倒地。随后,康德伦听见对面有人说英语,原来是一位紧张过度的美军上尉开的枪。康德伦怒气冲冲地大吼道;“你杀了我的弟兄!”这时他才意识到,正因为扔掉了英军的贝雷帽,戴上一顶从阵亡美国佬那儿拣来的钢盔才保了他的命。
此刻,美第10军联络官麦克劳林少校已预感到即将面临一场灾难,除了投降别无选择。一名美军中士和翻译自告奋勇地去和志愿军谈判,得到的答复是:“告诉你们的指挥官,限他10分钟内投降”。然而,这位美军少校还想玩时间把戏——尽量拖到天亮,等待美军空中支援的到来。但得到的答复是“不行!”
眼瞅着最后期限快到了,麦克劳林还在进行争辩。愤怒的中国士兵开始逼近美军,“少罗嗦!痛快点儿!”几个美军士兵冲着麦克劳林吼道。万般无奈,麦克劳林只得摘下佩戴的手枪,拱手交给一名中国军官。
天色即将破晓,巴克中尉等15人沿公路西侧的山脊接近了古土里,没人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。此刻,英军少校康德伦和几个美军士兵隐藏在公路附近,忍受着饥饿和严寒,期待着天亮后进入古土里周围。就在这时,一个披着防雪斗篷的中国士兵举起冲锋枪对准了他。康德伦站起身来准备跟他较量一番,一个美国兵急忙喊道:“喂!伙计,你把枪扔掉,我们投降”。康德伦把手里的枪丢到一旁,愤愤说道:“怎么没人告诉我,这里都是一群废物!”此后他才知道,英国海军陆战队第41突击队的30余人,在志愿军心理攻势之下选择了投降。
损失三分之一兵力后抵达下碣隅里的特遣队
终于,德赖斯代尔特遣队在损失三分之一兵力之后,西特上尉带领的约300人和16辆坦克,于11月29日19时15分艰难抵达了下碣隅里。尽管增援兵力十分有限,但对于仅有2个营的下碣隅里美军来说,还是加强了应对志愿军次日发动的第二轮攻击的防守能力。
据美陆战1师战史资料,德赖斯代尔特遣队在此次战斗中伤亡321人,被俘237人,损失坦克和汽车75辆,损失比达35%。志愿军第20军发布的战果显示,共俘虏237人,击毁坦克和汽车74辆,缴获无后座力炮10余门、火箭炮11门、十三厘高平机枪6挺、轻重机枪20余挺、半自动枪200余支。
“长津湖,一个永载战争史册的名字,一场名副其实的地狱之战。如果美国陆军第2师在清川江的溃败还只能算是被打了冷枪,那么长津湖一战则让交锋的两军真正认识了彼此。冰天雪地,枪炮嘶吼,一直以来所向无敌的陆战一师险些全军覆没……。这是美国军事作家大卫·哈伯斯塔姆在他撰写的《最寒冷的冬天:美国人眼里的朝鲜战争》中的一席话。
向那些英勇无畏、坚韧不拔、不惧牺牲、为国奉献的中国人民志愿军英雄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!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